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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黏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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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太傅到了太學堂,眾人才反應過來這小不點正是聖旨上點名給十三皇子選的伴讀。

容侯府上的二公子。

一時間這些皇子的心情比燕歸還要覆雜,暗中投註在幼寧身上的目光不減反增,連上課的心思都淡了許多,太傅不得不重重咳了幾聲。

幼寧身份如何,太傅不欲多管,他也不知道這個新來的學生其實是個女娃娃,起初只因為年紀太小看了幾眼後,太傅便沒再多加關註。

這些皇子們早已開始習四書,按照往常慣例,他們正準備默閱半個時辰,不料今日太傅準備點人背書。

無論哪朝哪代,學生為何人,背書這種事總是為大多數人不喜,當下便有幾人目露心虛之色,自然也有氣定神閑之人。

太傅含笑巡視一圈屋內,緩緩道出一句“今夫天斯昭昭之多,及其無窮也,日月星辰系焉,萬物覆焉。”

所有人認真思索,太傅看向其中一位,“十殿下可否覆述此段?”

十皇子擡首沈思,很快微笑應是,語調緩慢地將下文補充完整,雖不十分流暢,也得了太傅頷首嘉獎。

太傅隨之又點幾人,應答者神色不一,果然便有兩人磕磕絆絆,背得無比混亂。

在學業上,太傅可從不會顧忌他們的皇子身份,當即便有內侍持板到了兩位皇子及其伴讀身邊。

皇子出錯,其與伴讀皆需受罰。

懲罰大都只是以板笞手心,力道並不重,關鍵在於丟臉。學堂內都是皇子及王侯或重臣府上的公子,眾目睽睽之下,誰也不願被人笑話。

幼寧還未到會考慮顏面的年紀,她只是睜大眼睛看著那罰人的手板,清脆的啪聲每次一響,小身子也就跟著抖一下。

她覺得肯定痛極了。

小姑娘在家從沒被體罰過,偶爾摔一跤便能淚眼汪汪,更何況被打手心。

眼見太傅就要點到這邊,幼寧十分緊張,又不敢打攪燕歸,只好時不時偷偷瞄去一眼,擔心的意味表露無遺。

燕歸在學堂自然也是受過罰的,往日他無伴讀,受罰只是一人的事,如今多了這個小不點……

他餘光瞥去,在太傅提問下回首,只頓了一瞬便很快將全文流利背出,令太傅連連撫須,忍不住深入提出幾問,所得回答竟異常完美。

太傅幾乎要拍掌稱是,意味深長的目光久久停在燕歸身上,似乎第一次識得這位十三皇子。

在他往日印象中,十三皇子這位學生不好不差,不至於讓他搖頭,但也未給他留過深刻印象。今日兩相對比下,太傅才覺察出這位殿下說不定天資十分驚人。

不止記憶出眾,見解更是卓絕,高出在場其他皇子遠矣。

忍耐住惜才之心,太傅自覺能猜出幾分燕歸心思。以前表現平庸恐怕是擔心引來他人妒羨,如今得了太後看重,自然要展現出天賦與價值。

註意到眾人目光閃爍,太傅心知不能讓十三皇子出太多風頭,便勉強平淡地稱讚幾句。

但其他人不傻,怎會察覺不出燕歸的不同,何況他今日本就是聚焦所在。很顯然,所有人的想法都與太傅一致,認為燕歸往日藏拙是不想木秀於林,以避摧折,如今太後垂目,才小露鋒芒。

雖然眾人並不知,燕歸此舉不過是因為身旁小姑娘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。

縱觀全局的系統倒是有所察覺,不由好笑,它還什麽都沒做,宿主的一個小舉動就無意中邁出了推動任務的步伐。

唔……說不定它被錯綁到這個小宿主身上,還真是冥冥中有所註定?

系統完成任務的信心不知不覺加強了幾分。

一個時辰的課下來,幼寧沒記住幾句之乎者也,手心先緊張得汗濕一圈。

杏兒給她遞水相問時,小姑娘想了半天,憋出一句“……哥哥騙人。”

當伴讀一點都不好玩兒。

杏兒當即失笑,知道主子還在擔心被打手板,而且太傅所講文章她這個曾讀過幾年書的都不是很懂,更別說只在閑暇時認了些字的小主子。

燕歸耳梢微動,轉眼衣袖被輕輕扯了扯,小姑娘猶豫道:“十三哥哥也被太傅罰過嗎?”

燕歸很誠實地點了點頭,幼寧神情一呆,顯然愈發緊張了。

他自然不會特意解釋,隨意掃一眼便往後仰去,開始閉目養神。

石喜忍笑忍得十分辛苦,天知道這容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樣有多好玩兒,偏偏主子在此時合眼,可不就是故意。

他一本正經地站著,止不住用眼角瞟來,看見小姑娘眼巴巴望了會兒自家主子,終究沒有打擾,只能悶悶地趴在桌面,小臉上滿是即將犧牲的大義凜然。

太學堂安靜小刻,一少年忍不住湊近道:“你便是容府的二公子?”

他體型微胖,卻十分白凈,如團白面一般,自然上翹的嘴角先予人三分好感,幼寧望了他一會兒後點頭。

少年更進一步,“你爹爹是容侯吧。”

再度點頭。

“那你娘是何人?”

眾所周知容侯與其夫人恩愛無比,府上連個妾室都沒,那這二公子從何而來?自覺發現容侯風流史的少年愈發激動,雙眼閃爍著八卦之光。

他只得了一陣沈默,幼寧總算想起昨日雙親交待的話兒,不能讓人知道真正身份。

她不會說謊,只好選擇不答。

然而這默然卻讓少年更覺自己猜中什麽,目露了然之色,他熟稔地拍了拍面前的小不點,“不想說便算了,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,我是十殿下的伴讀,名為餘良,若有甚麽不懂可以問我。”

“謝謝。”糯軟的聲音,帶著一股奶氣,但因為這般大的孩子聲音大都細嫩,雌雄難辨,此時也沒人覺得不對。

餘良順手想一捏那臉蛋,卻被躲過,他笑了笑,“你多大了?就算顯得年紀小些,看著也肯定未到十歲,不知怎麽會到了此處的太學堂?”

“我五歲啦。”小姑娘嫩生生回著,伸出五個手指。

餘良:“……”

豎起耳朵的其他人:“……”

被眾人賦予打探消息重任的餘良勉強找回思緒,五……五歲也沒什麽嘛,有些府裏的小公子天生早慧,說不定這位也是個小神童呢。

如此想著的他,在看到幼寧身前桌案上畫滿了歪歪扭扭字樣的宣紙時沈默下來。

餘良突然不確定起來,他們是不是想太多了,可能太後娘娘她……真的只是讓十三殿下來帶娃的?

又問了幾句,依然沒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,反倒被對方過於誠實的回答弄得幾欲吐血。

餘良備受打擊地回到座位,有點不太敢相信他們這間平均年紀十二三的太學堂中,居然真進了個才五歲且什麽都不懂的小奶娃。

不說學業上的天資,論人情世故、權謀詭計,太學堂幾乎沒有真正單純懵懂的人。往日和聰明人說話,眾人習慣了多想幾層,如今多出這麽個單純又實誠的小不點,倒讓他們有些茫然了。

太後到底是個甚麽意思?

幼寧不懂這些,周遭暗湧全然不察。沒人與她搭話了,她就不由被口袋中桂花糕的香味吸引,但看了看猶在閉目的燕歸,還是乖乖坐定沒有動彈。

半刻後,太傅還未回來,燕歸也未睜眼,幼寧開始重新拿起小號羊毫,慢慢在宣紙落筆。

她手腕無力,下筆虛浮,扭了半天才寫出兩字,勉強能看出是“幼寧”二字。

這是容雲鶴唯二教她寫過的字。

寫了幾遍,小姑娘忽然覺察出讀書的好玩兒了,正好燕歸睜眼看來,便獻寶似的將紙舉起,“十三哥哥,我寫的。”

燕歸沈默看著宣紙,這兩字……著實太醜了。

但他未說什麽,對上那雙撲閃閃的眼睛,只能上手摸了摸小腦袋,平淡道了聲“嗯”。

旁人看來冷漠的舉動,幼寧卻很是喜歡。或者說作為一個孩子,幼寧還沒有學會用世俗的標準去評判某個人,只是隨著自己的心意和直覺。

她很喜歡她的十三哥哥。

這點不止燕歸幾人有感覺,一個上午下來,整個太學堂幾乎都感受到了。

誰也沒見過這麽黏人的小娃娃,走到哪兒跟到哪兒,凈手都要守在外邊。明明燕歸冷得很,半天也難得說句話,偏偏這小娃娃在他面前既乖巧又可愛,看得其他人幾乎要忍不住心生妒意了。

難道他們不比這冰塊更討人喜歡嗎?還是說這是容侯授意?

抱著一種十分微妙的攀比心,當日下午騎射課時,八皇子來到抱著箭筒的小不點面前,笑瞇瞇道:“累不累呀?”

“不累。”

被噎了下,八皇子再接再厲,“那亭中備好了點心,小寧不如去歇息歇息?十三也是,箭筒怎麽能讓你拿呢,我這就去找個侍衛來。”

“不用。”小姑娘看著他認真道,“我答應了十三哥哥,不可以不做,食言會變肥的。”

“……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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